东亚传统科学的命运
-------为了超越文化多样性与科学单一性的矛盾（摘要）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韩国研究中心 朴昌根
○文化多样性和科学单一性的矛盾是对人类文明的严重挑战。我们可以在地球上的不同地区、不同国家、不同民族中发现不同类型的文化。唯一的例外是科学。迄今为止，人类的全部科学知识都被归入到源于西方的科学体系之中，而它被看作是唯一正确的科学体系。我们不否认人类文化中的普遍性，但这种普遍性决不是对文化多样性的否定。那么，科学的单一化是由于它的普遍性，还是由于它还没有发展到多样化的阶段？是文化的多样化应该在科学面前止住它的步伐，还是科学的单一化应该在文化面前止住自己的步伐？是科学的单一化应该向多样化发展，还是文化的多样化应该向单一化发展？历史将给出对这些问题的最终答案。
○现代人对近代的科学只承认一个理论体系，即西方近代科学体系。当现代人说东亚传统时代有许多科技成果的时候，通常不是从“东亚传统科学”本身的科学性上进行评判，而是从西方近代科学的角度上进行评判。结果，凡是可以纳入西方近代科学体系的，都被看作是科学的；凡是无法纳入西方近代科学体系的，都被看作是非科学的或反科学的。但是，从理论上讲，西方近代科学只是多种可能的科学体系中的一种。自然界是一个，但是对它的理论完全可能是多种，如像对同样一个物体，不同民族用不同语言表示一样。实际上，对于同样一个对象，完全可以建立不同的科学理论体系，如天文学曾有托勒密体系和哥白尼体系，现代医学有西医体系和东医体系，量子力学有矩阵力学体系和波动力学体系。
○西方近代科学在传入东亚后，一开始并未受到应有的重视，但最终以严密的逻辑性和强大的实用性摧跨了东亚传统科学的生存价值。东亚人未能借助西方近代科学发展自己数千年来积累的科学传统，只能在将自己的科学传统几乎完全搁置一边的情况下全盘接受了西方近代科学的基础和整个理论体系。在西方近代科学的强大冲击下，东亚传统科学未能发展成为可与西方近代科学并存的一个独立的理论体系；它成为历史上的文化遗物。唯一的例外是东亚传统医学。西方近代科学不仅未能摧跨东亚传统医学，反而为东亚传统医学的发展提供了新的契机。
○有人说，西方近代科学在全世界的胜利是优胜劣汰的进化过程的结果。的确，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文化系统的进化过程中，历史在创造出许许多多的可能性的同时，无情地永恒地淘汰大多数的可能性，只让一种或少数几种可能性享有了继续延续下去的幸运。因此，科学体系的多样化即使在逻辑上是可能的，但这种可能性能否转化为现实性，这不仅是对历史的一个考验，而且是对人类智性的一个考验。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决不放弃，这也是由人的本性决定的。
○因此，在研究东西方科学史时，我们应当摆脱传统的单一研究模式的束缚，不仅要研究东方传统科学成就能否被纳入西方近代科学体系，更要研究能否在东方传统科学研究成果基础上建立有别于西方科学体系的东方科学体系。假如依据东方传统科学的历史资料能推出与西方科学体系不同的东方科学体系，那么东方传统科学的成就应该受到重新评价，从而就可以断定：东方人之所以未能建立自己的现代科学体系，是因为东方科学体系的形成过程因西方近代科学的传入而被中断。因此，从东方传统科学所留下的资料出发，考察能否建立独立的东方科学体系，将是科学史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也是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在沿着这个方向所进行的努力中，东亚传统医学在世界科学发展中所要起的作用将相当于“以太漂移”和“黑体辐射”在物理学发展中所起作用。
（上海市科技史学会2003年度学术年会论文，2003-09-20）